深夜北京西站,等待回家的人

春运开启,一场大迁徙正在北京这座城市进行。拉着行李箱的年轻学生、手提肩扛大包小包的务工人员,涌向大大小小的交通枢纽。
车站,是故乡与远方的中转点。北京西站,列车大多发往西部和南部,铁路线延伸,串起几个“打工大省”。作为全国客运量最大的火车站之一,从1月26日到3月5日,为期40天的春运,北京西站预计发送旅客490余万人。

1月28日晚,北京西站。 新京报记者 赵敏 摄
这几天,晚上十点后,北京西站地下广场和候车室两侧商铺陆续关门,脚步声、行李箱轮子的滚动声、乘客说话的声音依旧不断,为了赶上早上的列车,人们常在这里坐等一晚。
在深夜的候车室里,他们都有一白沟河加工网 白沟河网 白沟河网最新接加工 白沟河网最新放加工 图文印刷网个朴素的心愿:回家。这场团圆会让他们抛开所有的社会身份,回归到父亲、儿子、母亲、女儿……
年,是过去与未来的衔接。在外奔忙的人在年尾回到故乡,见想见的人,给家人做上几个菜,送出精心挑选的礼物,修整自己的院子……待来年,他们带着新的期待,继续生活。
父亲的行李
大概两个小时前,向代贵坐在地上,靠着行李睡着了。
1月30日凌晨四点,北京西站第五候车室,广播响起,四十分钟后出发的当天第一班列车开始检票。“滴、滴……”身份证在闸机上刷过,人群从他身边经过。
终于有空位子。他起身坐下,搓了搓脸。四川遂宁人向代贵今年57岁了,脸上的皮肤接近黑黄色,胡子长了出来,说起话来,沟壑聚在两颊和额头。
他一进候车室,就吸引了不少目光。
一米五六、一百零八斤的小个子,用一根竹筒扁担,挑两只满满登登的化肥袋,里面是衣服和被褥;扁担两头还挂了一串塑料水桶,桶里装着衣架、水壶、电锅和几盒方便面。

1月30日凌晨,向代贵挑着行李出现在北京西站第五候车室。 新京报记者 赵敏 摄
担子有四十公斤重。年轻的时候,他在工地干小工,能挑起比这还重的担子,有时是水泥,有时是砖头。现在,这些重量已经让他觉得吃力。
带有四川口音的中年女人来跟他搭话,“老乡,你怎么带这么多行李啊?”不止一个人对他有疑问。向代贵的嗓门大,说话周围两三排的人都听得到,“都是些衣服破烂,都带回家了。”
过去一年,他漂在北京的五六个工地上,中间还去了一趟沈阳,哪里有活儿去哪里。每次换地方,他都带着这些行李,除了手机里的钱,这是他在外的全部家当。
回家,这些东西还得带着。“带着吧,我们在农村,都有用上的地方,不然过年出门打工还得再买新的,多浪费。”

1月30日凌晨,向代贵坐在第五候车室的座位上,旁边放着他的行李。 新京报记者 赵敏 摄
他吃过苦,11岁时,父亲生病,家里穷得没饭吃,他跟着母亲出门讨饭,做“告花子”。向代贵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。在地铁站,他担心自己东西多、坐扶梯会影响别人,只坐直梯。地铁上,有人打趣问他“是不是收破烂的”,“我只收不卖”,向代贵笑着回应。
地铁上、火车站里,拉行李箱的人越来越多。但像向代贵一样的农民工,依旧用最“经济实惠”的方式打包行李:特大号印有“中国旅游”的帆布包、床单、尼龙袋,都是他们最常用的。
拿行李多的人,总是自觉地占据检票口“第一”的位置,想快速通过,不耽误后面人。
比如已经在检票口等着的那对夫妻。他们要去湖北十堰,分三趟运来大大小小12件行李,行李箱、背包、手提包……在检票口一一码好后,两人坐在装衣服的包上守着。他们已经四年没回家,北京十几平方米的出租屋里越塞越满当,扔又不舍得,便趁这次回家都带走。
每一件行李都有他们的用处。候车室的另一个检票口,立着不知道谁的两台饮水机;回河北邯郸的家政阿姨,绑了一把新拖把在行李箱上,准备带到家乡的楼房里用;河南三门峡的黄升,在怀柔一处工地做保安,他带了五只小号水桶,来年给樱桃树施肥的时候能用到。

黄升带着一个帆布包、五只水桶,在北京西站地下一层等车。 新京报记者 赵敏 摄
回家的时间是一件需要计算的事情。在到达北京西站之前,黄升要倒两趟公交、两趟地铁,花四个小时。计划在车站过夜,他穿上加绒的牛仔裤,绿色帆布包里还带了一件军大衣。
对向代贵来说,回家也要计算成本。K817次列车在早上八点零四分出发,行驶一天一夜后,他才能下车。硬卧410元,他不舍得,因为硬座只要236元。
他奔波了大半辈子,靠自己的努力,和腿脚残疾的妻子把日子越过越好。年轻时,向代贵在工地干杂活挣钱,养大了女儿,2008年大地震后,他又重修了家里的房子。
最近十年,没法再卖力气,他找了“轻松”的活:在工地上做“钢结构”,简单来说,就是把建房子的一根根钢架搭起来,打螺丝,上油漆。为此,他常要爬到高处,只有一根安全带系着,得时时小心。
“人越老越想家,越想回家过年。”这次,向代贵打算回去看看丈母娘,走走亲戚;女儿和女婿吵架了,他得帮忙处理;另外,他计划等拿到工钱,一定要把家里的院坝给打(修)了,了却自己十多年来的心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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